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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8月13日 星期二

【進擊/104期/米卡莎中心】殘酷。




  /思念的距離,遠比人類想像的來得遙遠。/



  現實的殘酷來自於,既定的結果只憑著人們的螻蟻之力,仍想改變未來。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,越是要去嘗試各種變化性。如果說人類宛如趨光性的蟲子,那麼……欽羨著光明與希望也是理所當然的。


  然而,就在即將得到回報的時候,再一次瀕臨的則是更加深沉的絕望……。


  下一個將再也看不見的人,是誰?



  自米卡莎離開之後,幾個被留下來的訓練兵反而陷入更深的膠著之中。該起身離開嗎?或許也不太好,阿爾敏是這麼想的,眼看大家都在等代哪位勇者願意先打破沉寂。不過沒人開口,直到萊納和貝爾托特也進來,並坐到身旁位置後,話題才有所轉移。


  「你們不要這麼哀喪臉嘛,好像我們不是打贏,結果是打輸了嗎?而且我們不是活下來了嗎?」萊納企圖鼓舞一旁彷彿見到獅子的弱獸阿爾敏,「要是你們都這種態度,那死去的同伴該用什麼心情面對我們?」


  「……很抱歉。」少年不知該如何面對,「我很弱,所以才會害大家的……都是我不好……。」


  就阿爾敏而言,身體素質一直以來都沒有米卡莎的卓越,也沒有艾倫的毅力,他並不知道自己能夠倚靠著什麼戰勝。或許……他早認為自己若是選擇進入調查兵團,就算是第一批死亡的成員,都不會讓人覺得意外吧?


  面對這樣的自己,有什麼好值得信賴呢?然而他確實知道的,米卡莎與艾倫卻是深深地相信他的決定--認為緊要關頭的他,是可以派上用場的。


  「不過……我覺得悲觀的阿爾敏很好啊……」一向文靜的克里斯塔終於忍不住開口說話。


  「弱者有弱者的生存方式,體力不如別人也好,卑躬屈膝也好,正因為是這樣的阿爾敏,更能體會到弱者的無助,擁有這樣武器的你,有著聰明的頭腦。」


  接著她笑了笑回答,「但是……要是這時候『反正我就是這樣啊』,那麼就已經先輸給那群吃人的惡魔了。所以……我也是不會認輸的哦!」


  同時間,萊納一面想著『克里斯塔真是女神,想嫁!』的念頭,一面調侃起低著頭的阿爾敏。


  「喂喂、阿爾敏你平常不是都緊跟在艾倫跟米卡莎後面嗎?真難得自己一個人呢,該不會他們兩個去約會,然後把你狠狠地甩開啊,啊哈哈哈哈--」


  他用力拍著對方的背部,直到阿爾敏受不了地站了起來,當然他並不是因為萊納的行為太過份而生氣,而是想通了一些事情。


  「吶……大家……。」


  「我們很弱對吧?挨打了很痛對吧?看見巨人的時候害怕得不得了對吧?」他大聲喊著,「但是我們是誰?可不要讓巨人們小看了我們人類啊!」


  他咕噥道,想起如果艾倫在的話,會對大家說出怎樣的話呢?不過說起來也僅僅是揣測對方的想法,終究阿爾敏還是阿爾敏,不會成為艾倫,更不可能變成米卡莎。


  過了好一會兒,他接著回答,用的只是身為阿爾敏少年的觀點。他回想到,小時候和艾倫討論過關於禁書的事,有無際藍海、會結凍的大陸、滿是砂礫的沙洲,這樣的世界過去只能用紙本來解開好奇,如果有一天可以親眼看見的話……!


  「當別人問『如果人生的最後一天到來,你會不會後悔呢?』,想著這樣的問題的我,要是說出『一點也不會』,卻又過於牽強。」


  「我不是艾倫,沒有誓死殺光所有巨人的覺悟,我也不是米卡莎,沒辦法體會身為保護別人的角色,是什麼樣的感覺。一直以來的我,都是如此。」


  「不過問起我『你做的是你想要去做的事情嗎?』」他想了又想,覺得這樣的答案再適合也不過,不是因為艾倫的關係,而是自己也想知道牆外世界的風貌,「這個答案是肯定的,因為我正在做呢。」


  講著講著阿爾敏想起了自己的家人,頂著奪回瑪麗亞之牆的名義一去不復返,他知道事實當然不會是如此,而是在大量的貧民裡,有太多的老弱婦孺必須被去除,而這樣沒能力的人們裡,恰巧選上了他的家人。沒有人願意是這種結果,然而無可厚非地,失去領土的代價確實是慘痛的。


  沒有人希望死亡發生,它卻會自然而然地發生;沒有人想要失去家人,它還是依舊逼我們分隔兩地。無法怪罪死神,那麼……難道要怪罪於人類?


  「……人生太短了,光是想著如果這一輩子都活在懼怕巨人的陰影下,說不害怕肯定是騙人的。」


  少年苦笑說著,大家只是愣了愣聽著他說話。沒人敢吭聲,或許是因為才剛感受到巨大的生物恐懼下,更加能體會自身的渺小,也逐漸能想像未來的可怕。逃避嗎?如果可以到憲兵團過著舒適的生活,誰又何嘗不想。


  「不過我還是不想成為最討厭的那種大人,那種眼裡只有錢財富貴的人,不過如果不先成為大人的話,就沒有辦法戰勝他們了。我想……對人類有所貢獻,也期待著不需要再恐懼那些吃人傢伙的世界。」


  他說啊說地,竟不自禁哭了出來,仍然覺得自己沒用,如果身為士兵沒辦法在戰場上消滅敵人的話,還有什麼用處?


  「阿爾敏……阿爾敏很溫柔啊……」少女淡淡地說,對莎夏來講,的確沒辦法顧慮到這麼多。倒是她邊用力啃著麵包邊回答,讓這句話變得超沒有說服力。


  「這樣鬼才會相信妳說的話啦!」柯尼狠狠給吃貨少女的頭部一記拳頭。


  「我是說真的嘛--要是我只要有吃的就好了!你自己不也是想進憲兵團,所以才跑來當兵的,這樣說來柯尼也超沒有說服力,好意思說我哦!」


  「嗯……那個……」金髮少女一副不知怎辦,「吵架不好,可以的話,還是喜歡以前的大家,雖然訓練很辛苦,不過大家那時候都是抱持著夢想對吧?我相信是這個樣子的……」


  對於樂觀的克里斯塔,大家都無話可說,畢竟人是自私的,要是如她想的那般美好,或許世態也不只是這樣而已。想進入憲兵團、想過更好的日子、想要在家鄉贏得尊嚴,要是不為了這種想法的話,到底當初加入的原因是為了什麼呢?


  「不是的,並不是克里斯塔想得那樣,我們並不像阿爾敏或是艾倫有遠大的抱負。」


  就在這時候尤米爾忽然說話了,她一臉調戲少女的模樣,手拐著對方笑瞇瞇地回應。


  「欸欸、親愛的克里斯塔女神,我覺得妳這麼說……是不是該先承認妳自己也不是這麼認為自己的啊。」


  「耶?尤米爾,不能在這邊說啦!」


  接著少女說完,便拎起自己的東西朝著餐館門口跑掉了。當然尤米爾自然追了上去,結果飯廳只剩下數名男孩子們跟莎夏一人。


  不過莎夏倒是沒反應過來似地,只是盯著阿爾敏盤子裡的馬鈴薯,流著口水問道:


  「吶、這個可以給我吃嗎?」

  就在這時候,少年的耳邊傳來各種人們認為不可能存在的聲音,於是他開始覺得可能只是自己太累了,而產生了幻聽。

  『約翰……』

  『約翰……聽不到嗎?這也是應該的吧……對了,我是馬可……』

  他一聽見那個名字,猛然回頭尋起對方的身影,眼看著其他夥伴還一副什麼都沒發現的模樣,再度覺得自己的神態丟人,很快他又坐回位置上發愣。

  『啊……我只是想跟你說,我必須走了……還有就是,我相信約翰是好領袖,你是、即便你認為不可能。』

  那個聲音笑了笑,約翰趕緊回頭,不過他還是什麼都看不見。他急壞了,什麼也不管地跳了起身才發現這時的他,竟離開了坐在桌邊的身體。

  「我看到你了、我看得到你……馬可。」

  終於遇見了盼望已久的少年,卻是以這樣的姿態重逢,約翰堂堂一個大男孩竟然就這樣哭了出來。他一面覺得現在的自己,居然比阿爾敏娘感到丟臉,另一方面又認為在馬可面前嚎啕大哭,可能對方之後會去跟其他也死去的同伴們說笑話吧?

  『我不會跟你說不要哭的,但是我會跟你說……我們都很好,沒事的。』瞅著對方的麻臉上燦爛的笑容,他忍不住扁了他一拳。

  「少在那邊自以為大聖人了!沒有說告別就隨隨便便說要離開?現在還一副很帥氣的想安慰我,不覺得你老是輕鬆自在的耍帥很討厭嗎?那為什麼還讓自己用那種死法跟大家說再見阿!你給說說看啊--」

  馬可苦笑地回應,『我也不想啊,不過有些事確實是這樣,只是……看來約翰真的很擔心我們啊。』

  「胡扯,最好是我會擔心你們啦!」一聽到這番話,他愣了愣地整張臉燒紅。

  『那麼就由約翰告訴大家,我們都很好,只不過我們很快就要離開了。如果是由約翰完成這個任務,一定可以的。』搭著對方的肩,他笑著表示肯定。

  「這是一定的。」他頓了頓接著才說出口,「然後……我們會傳承你們的意志的……把所有巨人全部殺光!」

  『那麼、後會有期?』

  「我說啊馬可……你給我聽好了……」約翰忿忿不平地說著,「我啊,可不想跟你一樣。我一定要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,然後娶老婆生孩子,可以的話老婆當然要跟米卡莎一樣漂亮,孩子也要跟洋娃娃般才行。」

  「要成為人生勝利組,才不要什麼都沒有,兩手空空就離開有多丟臉。」

  馬可笑著沒做什麼回應,接著他轉身之後扔下了約翰。就在消失之前,他是這麼告訴著昔日的戰友的:

  『我會等著約翰……以後上來跟我炫耀這一切的,所以你要努力地活著。』




  臥躺在床緣的米卡莎,沒有將身子擦乾便昏睡過去。當她醒來的時候,先是打了聲噴嚏,接著流起鼻水,他心想了想該去洗個熱水澡、換件衣服,要不真的感冒的話可就完蛋了。


  「糟糕,東西忘在剛剛那裡。」發現東西還在餐館的她,思考著該如何是好。


  儘管外頭的雨勢已經停止,天色卻已漸黑,想著過這麼久大家也不在了吧?就在她憂慮的時候,房門外傳來摳摳敲門聲,才得知原來克里斯塔幫她帶回來了。


  「剛剛離開的時候,阿爾敏追了上來,說是妳的東西呢。不過看樣子他是不方便進來女生宿舍的,所以就託我幫忙--」


  「謝謝妳。」沒讓對方說完,米卡莎就阻止她說下去,並且闔上房門。只是尤米爾忽然擋住了門,要求米卡莎把少女的話聽完。


  「嗯……米卡莎?」她尷尬地笑了笑,接著顫抖地繼續說著,「雖然覺得妳可能不會答應,不過……明天我們幾個想去同伴們的墓前告別,如果米卡莎不想來的話沒關係的……!」


  「好啊,我去。」簡短的回應,倒是讓克里斯塔吃驚一番。


  「真的可以嗎?原本想說應該不會有興趣的,因為艾倫不會跟來。」


  「沒關係的,去道別也好。」喃喃自語,彷彿是說給自己聽,而不是別人。


  當然她不完全是為了喪命的隊友,而是想到順便悼念一下父母,畢竟很久沒能好好地說過話,要是忘記他們的模樣……也遺忘自己的長相,該怎麼辦……?過了這麼多年,身子長高、自然不再是過去的小孩子臉,不記得的也是應該的吧?米卡莎是這麼想的。


  不知不覺間,她回憶起父母過世後所發生的事情。那是初春的陽光日子,反而諷刺著小小米卡莎的無奈。她心想著,明明是這樣地悲傷,為什麼老天爺還一臉譏諷她的命運,難道是覺得這樣還不夠慘嗎?


  然而,艾倫卻說出了不一樣的話。


  「天氣好真是不錯呢,新的一天還是適合這樣啊!」少年伸伸懶腰說著。


  「天氣好……?」


  他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看著米卡莎回答,「可不是嗎?如果還是冷颼颼的天氣,只會讓心情越來越差的,還是比較喜歡晴天。」


  「以前……沒有想過……。」
  
  不是沒思考過為什麼神要捉弄人,既沒有做過壞事卻要讓惡人佔盡便宜,自然她一直認為自己至少還是個乖巧的孩子,是個聽話的孩子……不是嗎?


  米卡莎開始顫抖著身子,艾倫很快就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在對方肩上。少年僅僅碎念一句『身體這麼虛弱是不行的』,而她知道發抖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怕冷,是感到害怕。


  她畏懼著長久以來的信念都是假的,大人所說的話、長輩給予的典範,還有身為女孩子該有的紀律。如果這些都不值得相賴,那麼還擁有什麼呢?


  「吶……艾倫我好冷。」她輕聲說著,「……總覺得很多事情都無法相信,無法認同虛偽的大人,也沒有同年齡的朋友,似乎人生好像就此完蛋了一樣。」


  少年沒有回答,而少女又自顧自地說,「艾倫、我可以相信你嗎?」


  語畢,少女猛然轉頭瞅向發愣的男孩,對方此時此刻笑了出來作以回應,為此她感到安心。不外乎確認到自己得到的答案,另一方面來說,就算是矇騙也好、欺瞞也罷。因為艾倫的存在與出現,彷彿是神讓她得到該有的救贖。


  「我覺得--既然沒辦法相信別人的話,我們就做到大家都相信我們就好了。」他笑以回應,「讓所有人都相信,總有一天我們都可以離開這片圍牆。」


  聽完對方的話,少女過了很久才說出自身的想法,不管對方認可與否,她都希望能夠實踐它,任性一次就好,米卡莎是這麼想的。


  「可以陪我去看看爸爸和媽媽嘛?最後一次想念他們就好,不會有以後了。」


  「……嗯。」


  說來殘忍,對一名年幼的孩子來說,要她企圖不去回憶童年的一切是不可能的,更何況是自幼以來就照顧著自己的親密家人。感到痛苦?或是否定過去的自己?也可能要藉由逃避來讓自己有足以活下去的動力?少女不知道,自然沒有想通接下來該怎麼做才好。


  失去方向的她,宛如無頭蒼蠅似地,直到她明白該怎麼做才好。


  「不能再哭泣了,現在不哭,以後也不會哭。因為到達絕望之後,世界反而變得如此清晰。」


  「我不會再停下來徬徨了,媽媽。」


  少女揪緊身旁人的袖子獨自嘀咕說著,不過艾倫毫無察覺到米卡莎的異狀,倒是朝著街道的另一邊奔跑而去,接著轉身向米卡莎揮了揮手。


  「快來快來!調查兵團要回來了,一起去迎接英雄吧--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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